学校里的民主问题(2)

　　现在实行全面公有制的国家没有了，或几乎没有了。大家知道邓小平的改革从什么地方开始啊？从分田到户、从包产到户开始，从搞私有开始，就是回到私有去。私有财产不保护的话，社会几乎没办法进步。人民公社是一个典型的例子，它把一切都充公了，大家都挨饿。
　　有一次研究生的论文答辩，答辩委员会当中有一个院长，他在吃饭的时候，看到吃得也还可以，他问：这顿饭哪个出钱？是公家出钱，还是私人出钱？就有人回答：这一桌饭是私人出钱。于是这位院长就说：私人出钱，要吃这么好干什么？其实我就觉得他的潜台词很清楚：如果是公家出钱，吃好一点没关系，挥霍一下没得关系的。这就很明白了，一旦是公有，他就乱吃乱喝。
　　学校民主有什么特点？有三个特点：一是学校更需要民主；第二，也可能是学校更会民主；第三，民主在学校里面，它的意义非凡，具有未来意义，具有教育意义。
　　为什么说学校需要民主呢？这个好解释，因为学校是一个做学问的地方。学校主要是一个做学问的地方吧？自己总是做学问，教学生也是做学问。而一个人学问的多少是与权力的大小没有关系的。你有学问，你就一定权力大吗？你权力大，你一定就有学问吗？这是两码事。学问与权力是两码事。这是学校的不同吧。学问的高低与地位的高地、权力的高低是不一样的。首先，为什么学校更需要民主呢？我们来比较一下，比方说你要做生意，做生意的话就是老板说了算。做学问呢，你不能说校长说了算。学问做得对不对，做得好不好，不能校长说了算的啊。做生意，当然老板说了算。这个民主的状况就不一样，学校更需要民主。
　　第二点要讲的是：为什么学校可能更会民主呢？第一个方面的原因，一般来说，学校里面的人一般是高文化的人，至少，相对来说，是高文化的人。这个民主不民主，与文化的高低还是有关系的。文化高的话，就可能更加会民主，也更加珍惜民主。学校当局，可能更会把民主程序化，会设计一个程序，比一般人更会设计民主的程序。这是第二个原因。
　　第三，校长本身，大多数也是学问人。更有可能按照学校的特点管理学校。
　　第四，学校里面的行政权力，它是具有从属性的，是附属的，是附带的，或者叫做后生的。最初的学校是没有校长的，因为规模很小。最早的大学，博洛尼亚大学，12个学生，学校谁管理呢？学生管理。学生给教师发工资。你看看，他会不会民主？哈佛大学最初也是十几个学生，需要校长干什么？私塾是一个老师教一个学生，它是个别教学，不需要有校长。然后是学校慢慢地大起来了，结构变得复杂起来了，管理上变得重要起来了。管理重要以后，就需要管理人员；管理人员多起来以后，就需要一个头头，那个头头就叫做校长。所以校长是很后很后才出现的呢。校长是后生的。校长是后生，不是辈分的问题，而是历史的顺序。
　　权利和权力有区别吗？在英语里，权利就是right，权力就是power，权利是本有的，是内在的；而权力呢，是外来的，不是本有的，是赋予的。
　　我讲的这个权力具有从属性，在正常情况下，权力应该是为维护权利而存在的。权力具有从属性，从属于权利。有一种叫做学术权力，有一种叫做行政权力。对学术所具有的判断权，叫做学术性的权力。对于学术真伪的判断以及真理的价值判断，这属于学术权力。大学里面有个学术委员会，它就有这种权力。
　　行政权力哪里来的？比如说校长就有行政权力了。他也有判断权、决策权，他那个权力干什么呢？他有利益判断，就是什么样的做法是最有利于学校的。这是利益判断，有利的话，我尽量求大利。是吗？无利的情况下，尽量避免。所以校长的行政权力跟学术权力不一样。学术权力是真伪判断，行政权力是利害判断。这是两个根本性的区别。但是两者的关系也很密切。行政权力在做利害判断的时候要尊重真伪判断。比如说，学术委员会、学术人员认为哪一个学术水平特别高，但是我作为校长的话呢，并不一定发展那个学术价值最高的，因为学校要考虑未来，某个学科不一定是我真正的利益之所在，最大的利益之所在，也许我就重点发展另外的学科。这是说行政判断和学术判断可以有区别。有时候，也可以吻合。你做的学术判断正好是符合学校利益，学术判断和行政判断就可能一致了。不一致的时候，学校的行政当局是可以另作判断的。这就是行政判断。它判断的时候要权衡一下利益的问题。
　　把学术权力和行政权力切开是有办法的吗？有三个学术机构是行使学术的权力的，是做真伪判断的。一个叫做学术委员会，就是对学术真不真、真了以后价值有多高做判断的，这是学术委员会；还有一个学位委员会，学位委员会干什么呢？就是你读博士，读几年以后，交了论文，论文究竟达到了博士水平没有，就有一个学位委员会来判断，这个也属于学术判断。这个是学位委员会。还有一个教学委员会，也是学术判断，看哪个教书教得最好，也是学术判断。
　　前两个委员会各个大学都有，都有学术委员会和学位委员会，而且都是由校长或书记兼学位委员会或学术委员会的主席。我不会去兼，这个兼任本身就是权力的混淆。校长代表的是行政权力，而这两个委员会行使的是什么权力呢？学术权力。都在你一个人身上，哪有不混的？
　　我把学术权力和行政权力切开，切开以后是为保障民主的。你是做利益判断的、做利害判断的。他们是做真伪判断的。把这两个都搞在身上，这是做不得的。
　　第三讲民主的未来特点。未来特点就是说，学校是有一个使命的，就是让学生在学校里面学会民主。这是很重要的。因为他们是要为未来社会的民主化做出努力的。教育的使命之一是为了使未来的社会更加民主而贡献自己的力量。所以学校有这样的使命，就是让学生在学校里面也学会民主。
　　学生会的主席，与我校长之间有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吗？与我之间有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没有？没有的。有一次，碰到工会主席，她讲：张校长，我在你的领导之下……我立即打断了她的话，我说：“你怎么在我的领导之下？我从来不感觉你是我领导的。你是党委领导的！我也是党委领导的，我们一起在党委领导下，平行独立。你工会是干什么的？你工会是跟我来较劲的，是来监督我的，是跟我来讨价还价的。若不懂这一点，工会主席怎么当？你是为教职工谋利益的。我有时候就不一定直接为教职工谋利益，因为我想的方方面面更多，有时候教职工利益不一定想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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